想了想,他总算找到一个不算太好,但还能称之为理由的借口,道:“离家已经有一个多月了,三哥不比贤弟,家里头女人多,儿女也渐渐的长成了,说句儿女情长的话,也不怕贤弟笑话,为兄有些想家了。”
想家?
王学谦一愣。见朱子兴吃力的装出一副思念儿女的表情,可问题是,朱子兴是会想家的人吗?
这位仁兄,在上海的时候,摆明了是沪上知名的‘夜游神’,‘欢场小郎君’,一个月不回家,那是常有的事。朱子兴说出想家的话来,想要当一个好丈夫。好父亲,这话听着就有点假。更何况,朱子兴的表情也不是想家的样子,反倒是可以挤在一起的五官。像是中年丧偶的丧气样。
其实,要不是朱子兴担心王学谦不答应,他也不会想这么一个理由来。
谎言,这东西。要是让别人相信,自己就要先深信不疑。
王学谦心知肚明,感情这位三哥。在繁华的大都市住惯了,对穷乡僻壤的生活,唯恐避之不及,还真的以为朱葆三能把他栓在浙江的乡下,当一个土财主一样养活?
王学谦古怪的笑道:“三哥想家,这是好事。将来宁波的工作很多,难免会有照顾不了家里的为难。不如这样,我去信上海,让嫂子们带着孩子来宁波……”
“不行,万万不可。”
朱子兴本来就是假的,再说了,女人娶回家了之后,对于像他这样的人来说,根本就失去了猎艳的刺激感。真要有一个女人,让他朝思暮想,那么只有一个可能,朱子兴还没有上手呢?
现自己的小算盘被王学谦看穿了,朱子兴不由的恼怒起来,这个王学谦也太不近人情了,自己想要放松放松,他都不答应。
其实杭州的娱乐业也非常达,但相比上海,杭州的那种乡土气息非常浓郁的东方美学定义下的娱乐场所,让朱子兴提不起哪怕一点兴趣来。
可上海就不一样了,舞厅,爵士,酒会,各种各样的新鲜玩意充斥着人的神经,让人眼接不暇,更不要说缺乏新鲜感了。
王学谦突然坏笑道:“三哥,是想去上海放松放松?”
朱子兴诧异的瞪眼,他忽然现,王学谦表面庄重的面具下,隐藏的尽然是和他一样的一颗躁动的心脏,一直以来,王学谦因为社会地位,给他带来的拘谨,顿时化作一缕青烟。
朱子兴笑道:“原来我还以为你是不似人间香火的人,没想到你骨子里都是……”
“一个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男人。”王学谦挑眉的样子,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张扬,但让朱子兴此刻奉为自己:“对了,三哥。我回国这么久,对于上海的上流社会,接触的不多,平时你们都玩什么?”
“玩什么?”
朱子兴有点为难起来,因为他喜欢的东西,好像一样都没有放的上台面的,赌博,玩鸟,斗蟋蟀这些都不过是小儿科,弄堂里以此谋生的人可不少。要说有点刺激的,还是在欢场里甩浪头,就是充土豪。而王学谦是从国外回来的,想必对这些可能生疏,提不起劲头的可能非常大。
想了想,也只有俱乐部舞会,或许能提起他的兴趣。朱子兴故作神秘道:“要说上海滩,能够吸引你子高的地方,为兄想来还真的不多。不过俱乐部舞会倒是可能会让你有点兴趣。华尔兹,狐步,据说都是按照欧洲宫廷的排场来,舞女也是个顶个的水灵。”
朱子兴似乎一下子被自己的介绍给迷住了,双眼做桃花状,似乎眼前根本就不是烟波浩渺的水域,而是置身于胭脂粉中的旖旎。
“要说舞会,月宫办的不行,痕迹太重,让人像是……”
说道关键之处,朱子兴卡壳了,王学谦补上:“像是逛【妓】院?”
“没错,就是这个感觉。走进去,舞女往你身上撞,这还有什么搞头?倒是大华办的真不错,有种阳春三月,漫步细雨下的巧遇……”
“有点意思。”王学谦虽是怎么说,但心里却不以为然,这种桥段,在后世就像是酒吧里遇到了买酒的小姐,索然无味。
不过朱子兴说在兴头上,双眼放光道:“你还不知道吧?这时候,一个头牌舞女,会遇到好几个竞争者,都想揉着美女的细腰,在舞池里潇洒一回,嘿嘿……”
“就这些?”王学谦是真想知道,上海滩欢场的隐秘,姑且就当旅途无聊的排解。
朱子兴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,笑道:“兄弟原来好是个急性子。”
见王学谦不说话,自顾自的说了下去:“这接下来就显出手段来了。年初,哥哥我在大华就看中了一个舞女,当时张家的老六和我争,他买了一对五两重的金镯子,土气的很。当时哥哥就送了一块汉密尔顿的金表,之后连番比斗之下,前前后后花了我三千多块,终于抱得美人归。”
朱子兴看到王学谦忽然像是傻子一样的看着他,顿时有种不解,还以为王学谦是觉得他花冤枉钱。再说,送美国金表,好像更土气。便道:“子高,你也别舍不得钱,这都是场面的规矩,争的是一口气。”
“你就不知道,舞女大部分都是穷人家的女孩子,只要你想要去探对方的底细,用不了一两天,对方家在哪儿,父母姓谁名谁,都能让你知道。到时候,别说花三千,就是出三百的聘礼,对方父母也能把他们的女儿送进你的别墅……”
朱子兴愣住了,他忽然现,好像还真是怎么一个理。
反倒是王学谦说在兴头上,话不由的多起来:“我是想知道,沪上知名的小姐,贵妇,她们是否会参加舞会,我看……”
朱子兴张了张嘴,想要说:“这些女人都是有主的。”不过他以为王学谦在美国生活了十年,已经西化,想必美国妇女是极其开放的。熟不知,美国妇女也同样保守的很。
王学谦用了一个谁都懂的眼神,让朱子兴顿时像是斗败了公鸡一样,低着脑袋,去船尾反省去了。
原本,他还天真的以为,王学谦是个雏,没想到是扮猪吃老虎。让他感觉,和王学谦的远大志向比起来,他简直就像是纯洁的小沙弥,笃信女人是老虎,碰不得,更是摸不得。
在傍晚的时候,船已经驶进了钱塘江。
在西湖边上,张园的一栋依山傍水的别墅的正方,一个妹妇,慵懒的撑起藕臂,一双会说话的眼睛,扑闪,扑闪的看着茶几上的一个牛皮信封,上面带有异国风情的邮票,说明这封信件是从国外,漂洋过海来到这里。
可让她纳闷的是,信封上的字,柔美中缺乏刚性,显然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,而信件是写给儿子的。这让她的心头有点难以克制的想要拆开信封,可当她伸向信封的那一刻,却停住手臂,有点可惜的收回了手臂。
这种好奇,让她心痒难耐,突然,她嘴角雍容华贵的笑意,暗自好笑道:“这小子,现在也开始有秘密了。”(未完待续。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