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”夙芸没料到尘寰有此问,一时竟语塞,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眉毛一竖,道:“就是知道,问那么多干嘛!”
听到这样无理的话,尘寰不怒反笑,他自然不会和夙芸这样的小女计较,一拱手道:“叶某多话了。”
就见夙芸身边的敖天歧站了起来,道:“叶公莫要见怪,羽媚儿之事,是我事先调查得之,无意间告诉了师妹,所以她才知道。”
“原来如此!”尘寰欣然点点头。敖天歧是个心机颇深的人,想在他脸上看出端倪,实在不易,而夙芸却是个藏不住心思的,尘寰能清楚的看到,当敖天歧说到是自己告诉她的时候,她面上露出的恼怒之色。尘寰心说这其中一定有原因,至于什么原因,他却不便深问了。
尘寰看看夙芸与敖天歧,又看看远处的卒鬼,想起了些什么,回对无梦天道:“不知道前辈有几位高徒。”
无梦天道:“只有个弟,叶公你都见过了。”
“明明是四个!”夙芸在远处也不小声,直接就这样反驳道。
“丫头放肆!”无梦天下低声警告道。
听到警告,夙芸却是一点都不怕,反而又站起来道:“我说的没错啊,明明就是四个,我柳飞师兄不算了么!”
无梦天很是生气,根本都不说话了,只是对敖天歧摆了摆手,敖天歧站起身来,带夙芸离开,夙芸自然是不愿意的,但敖天歧力大,她也是挣脱不了。他们二人离开后,无梦天无奈道:“让叶公笑话了,小女实在是被我惯坏了,完全不懂礼数,也不知轻重。”
“是尘寰多事了。”尘寰心中只道柳飞果然是轻烟门的,而看样,十分可能和无梦天有什么矛盾。当下尘寰也不便再多问什么,只是喝酒而已。再道敖天歧与夙芸,拉拉扯扯,敖天歧将夙芸拉到无人的地方,才停了下来。
“师兄你也欺负我!”夙芸终于挣脱开后,不满的对敖天歧道。
“这是奉师命。”敖天歧淡漠的说道。
“哼!”夙芸冷哼一声,背过身去了。良久敖天歧才问道:“师妹,你怎么知道羽媚儿的事?”
“还不是听他们胡说的。”夙芸眼睛看天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回答着。
“撒谎。”敖天歧走到夙芸面前,看着她说道。
夙芸不敢看敖天歧的眼睛,左右顾盼着,良久后发现敖天歧还在看着她,无奈道:“好嘛好嘛,谁让你自己东西不收好。”
听到这话,敖天歧面色一冷,追问道:“什么时候的事情?”夙芸没有注意到的是,敖天歧背后的手掌已经紧握的青筋暴起。心细如尘的人,也有些想不起,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,竟然会露了马脚。
夙芸道:“十天前傍晚,我给你送汤的时候,不小心在你案台上看到的,师兄,就算你想救我,也不要去找那个女人嘛,我听说那个兰夫人不检点,你还是少招惹她为妙。”看着敖天歧面色不好看,夙芸又道:“师兄,别生我的气了,我也是关心你嘛,这件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,我知道认识那个兰夫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师兄你放心好了。”夙芸般撒娇央求,敖天歧无奈一叹,背后紧握的手掌,缓缓松开了。
酒筵直至入夜方才散去,尘寰大醉,无梦天命人给尘寰和清韵分别安排房间。不管尘寰如何,且道清韵,白天所闻之事,让她有些忧心忡忡,她独自一人站立于窗前,无法安眠。就在她深思无法入睡的时候,倏然她觉察似有人接近自己的窗前,警觉的问道:“谁?”
“见过小姐!”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。
听到这声音,清韵吃了一惊,道:“你果然是……”
便听那来人道:“我自然是瞒不过小姐的。”不好的猜测,终还是成真,清韵咬了咬嘴唇,心中已有了决意。开口问道:“义父最近可好?”
那人沉默了一下后,道:“先生状况,是为机密,非是我这样的人可以知晓,不过先生倒是有话让我传给小姐。”
“什么话?”清韵心里七上八下,忐忑不安。她不知道义父会对自己说什么,不知道义父是打算让她盯着尘寰,还是让她去做什么,她总有一种预感,那就是这件事情多半会对不住尘寰。
那人道:“先生说,小姐游历四方时日已经不短,是时候回去了。”
“啊……”一句话,惊的清韵后退了半步,脚踝一痛,险些瘫倒,她急忙转过身去,不让来人看到她的失态,背对窗外,良久无语,好半天才道:“义父只有这样一句话么?”
那人看了清韵的反应,立即出声道:“先生也说了,若小姐还想游历些日,迟些回去,也是可以的。不知小姐意下如何?”
“嗯……”清韵微微阖目,心中默念自己要冷静下来,付流尘是他的义父,对于义父,她是十分了解的,义父付流尘是绝对不可能带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的,是便是,不是便不是,拖泥带水,含糊不清,绝对不是义父的风格。即便言语上可能模棱两可,但义父的目的一向明确,如果真的是让自己回去,绝对不会还有通融的余地。
“如果义父此番给我传话的目的不是让我回去,那是为什么呢……”清韵仔细想了想,忽然心头一惊,心说莫非义父是在试探我,试探我是否已衷情于尘寰,若自己有所推托,找借口不回去的话,便已是间接说明自己真的已经衷情于尘寰,而如果自己不找些借口,便要立时回去,结果终究还是一样的。
“这该如何是好?”清韵左右为难起来。急能生智,焦急之时,清韵道:“义父唤我回去,想来是急缺人手,此时此刻,我当速归。”清韵的话,若清风淡雅,但谁又知道,这样的一句话,对她而言,说出来有多难。她是不愿意回去的,但两难之间终究要做一个取舍,如果自己找个理由不回去,便可能为尘寰招来杀身之祸,什么同门之情,手足之谊,清韵十分清楚,义父是绝对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。当初没有杀尘寰,义父也只是期许尘寰可以继承自己的事业而已。如今光景却大不相同了,义父已经开启了乱世的大门,便不会再停下来,而耐心也会越来越少。
听闻清韵这话,来人道:“小姐莫急,先生还有别的话说。”
“哦?”清韵慢慢转过身来,心说看来果然被自己料中,义父的目的真的不是叫自己回去。便听那人道:“先生有命,小姐回去之前,还要替他先做一件事,那便是监视尘寰的动向,若他与逃亡的紫宸易有接触,小姐要立即回报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清韵淡然的接受命令,心中有分的欣喜和十分的难过,所谓欣喜,是义父仍旧对尘寰有希望,所以才会让自己监视他,也就是说,尘寰短期内还不会有危险。而说到难过,她宁愿没这个命令,直接便回去算了,那样固然十分的难过,但让她留下监视尘寰,会让她更加的难过。尘寰此番出山的目的她是一清二楚的,因为妙枫之死,出来辅佐紫宸易复夺皇位江山,如此目的,与紫宸易见面,只是迟早的事情,而如果真的和紫宸易见面,回报和不回报都是错,回报便有负心中挚爱,不回报则是为不孝。纠结之时,清韵发觉身后之人还未走,便回头道:“义父还有别的吩咐么?”
那人道:“也没别的事情了,只是提醒小姐一声,特殊的人来了天南州,小姐还是避开他一些比较好。”
“特殊的人?”清韵一怔,一时不解。便听那人道:“先生没有明言,但说小姐只要听到,便知道是谁。”
“这……”清韵稍微想了下,立即想到了什么,道:“我明白了,替我回告义父,韵儿自会听命便是,有劳了!”
“那我告辞了!”那人化为一道黑影,消失在茫茫的夜中。
原本就难免的清韵,在收到付流尘的命令后,更加难以入睡了,她步出房门,此时月光如沐,洒满大地,清韵独自一人走到院中凉亭处休憩,想起难解之事,不由得的轻叹为难。就在此时,便听有人道:“韵儿也睡不着么?”一句话,让清韵颇为惊愕,声音正是尘寰的,她心中有事,没有过留心周遭的变化,以至于尘寰这样没有武功的人接近,她都没有发现。
见尘寰到来,清韵还是十分有礼貌的站起来轻轻一礼,而后看看尘寰,惊讶道:“公,你……”清韵惊奇的是,尘寰之前醉的不省人事,如何这么一会儿,就没事了。
尘寰慢步走进凉亭,摆摆手,道:“若不装醉,那些人如何会放过我。只是可能真的还是多了一点,睡不着了,想着你或许也睡不着,便过来看看。”
“公如何知道……”所谓做贼心虚,现在清韵有些心惊,她害怕的是尘寰听到了刚才他和那人的对话,倒不是怕尘寰知道付流尘告诉她的命令,令她无法完成任务,而是她怕揭破后,没面目面对尘寰。
“直觉吧。”尘寰随意说道,看看清韵,他又轻笑道:“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,即都睡不着,韵儿可愿与我手谈一局?”
清韵道:“公,此间没有棋盘。”
尘寰拍拍自己额头,道:“是了,这种地方的确少有琴棋之类的东西,那便盲棋吧。还是韵儿先。”
“好!”清韵点头,与尘寰对弈开来,这种盲棋对弈,对二人来说,不是第一次,之前二人无聊的时候,便如此对弈,今天亦然。你来我往,几十手后,尘寰忽然道:“韵儿,我看你比白日时心事更重了几分,莫不是付流尘的人来过了?”最后一句,尘寰的声音压得低,可是却字字清楚。
“啊……”尘寰一语说破了清韵的心事,害清韵失声。见她如此,尘寰也已知道付流尘的人是真的来过了。尘寰是真的睡不着,清韵和那人说的话,他是没听到的,否则来的那人岂会发现不了他。
尘寰面有歉意,道:“韵儿,我说过不再你面前提他,可是还是提了,所以破例,是因为我想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,免得你为难。”尘寰想了想,道:“我猜付流尘多半是想让韵儿监视我吧,小小尘寰,能入师兄之眼,莫敢荣幸。我此番入世,的确因妙枫之故,世人只道我必辅佐紫宸易夺回江山,此为大谬,尘寰有自知之明,岂会辅佐没有能力的主君?”
“公,你的意思是?”清韵不解尘寰语中之意。
尘寰叹息一声,道:“时势难阻,我固然愿意去帮紫宸易,但他如今已是在野孤君,再难成事,想要腾达,恐怕难了。且儒生者,兼济天下,天下平便是儒生所愿,至于谁做君主,又有什么分别,若我师兄真的能用血刀开出一个千秋鼎盛的盛世出来,我倒是乐见其成,螳臂当车这种蠢事我自然是不会做的,说不准,还要仰仗我师兄谋个一官半职的。”尘寰嘴上说这样的话,心中却在说:“韵儿,这话并不是说给你听的。”
清韵道:“公……”清韵只觉尘寰前后大相径庭,以她对尘寰的了解,尘寰绝不会说这样的话,尤其是在天外儒门的时候,已经和她说的清楚了,自不会如此善变,心中讶异时,忽然觉醒,因为她觉察到周围似有他人的气息,心中当下了然,心说公好聪明,虽然没有武功,但却知道周围有人偷听,想来是自己刚才默认了见过义父派来的人,他便如此判断。他说这样的话,是给那些有心人听的,而不是给我。清韵明白尘寰的用意后,立即很自然的回道:“韵儿不愿意看到公和义父相斗,若能同心协力……”清韵话说到此,心中说,若能同心协力,我也不会如此的纠结,只是造化弄人,这明显是不可能的。
“同心与否,犹未可知,且看时局如何了。入四。”尘寰说罢,又一落下。心中道:“说不准,真有同心之时。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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