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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再遇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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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广吾充满无奈地骂了句“蠢货”,吩咐肌肉男上前和瘦子一起动手,将那丢人现眼的家伙拖到一边去。然后问张夜书道:“不知阁下尊姓大名,因何插足我清河帮之事?”张夜书道:“在下便是洪堂主寻找之人。”眼见想找的人主动站了出来,洪广吾简直是大喜过望,如此便不必跟千里船行撕破脸皮:“那么阁下应当已经清楚洪某来意,还望阁下许洪某开棺一验。”张夜书心中已有脱身之计,十分爽快地答应道:“自无不可。”洪广吾做了个手势,那肌肉男立马会意,随同步入了舱里。

这艘货船共有三层,船上的设备和仪器大多分布在最上面一层,同时那儿也是船员吃住的地方,中间一层空间最大,是贮存物品的货舱,最下面一层也就是底舱,装的都是些废旧的杂物。王清浦最初是想在货舱里给张夜书腾一块地方,但张夜书觉得那儿常有船员来往走动,比较喧哗,便选择了住在较为清静的底舱里。

底舱空间狭小,下了楼梯,便能看到那副棺木端端正正地搁在两把板凳之上,底舱的位置在河面之下,地板甚为潮湿,将棺材搁在板凳上,可以防潮。

洪广吾见到棺木,两眼直放贼光,肥手揣入怀中,半天摸出一张羊皮纸来,只见纸上上画着一副棺木,和舱内的这副棺木一比较,两副棺木不论是形制还是漆色,竟是一模一样!洪广吾激动得声音直打颤:“是它,当真是它!”眼前的事着实是出人意表,莫说是文毓秀诸人无不讶异,就是张夜书自己也难以置信,宋成宪用于盛放裴大哥的棺木竟会和一位富商盛放银两的棺木重样。不过他也仅能将其归为巧合而已,因为裴大哥四个月前便已下葬,而富商的银两是近期才丢失的,两者间并无半点关系。问题是清河帮这帮不知此中内情,此时定然以为棺中藏有黄金、珠宝,发了大财了,这下子,更是非开裴大哥的棺不可了。

张夜书道:“实不相瞒,棺中确为在下故友遗体。此处空间闭塞,一会儿开棺,浊气怕会冲撞了诸位,不如另寻一处空阔之地,再行开棺,洪堂主以为如何?”洪广吾自然是希望越早开棺越好,免得夜长梦多,但想到此处只有他和肌肉男,势单力薄,万一在开棺的过程中突发意外,处境于他们十分地不利,反倒是在甲板上,他们有二十几号兄弟守着,即便这些人想甩什么花样,也是不足为惧,经过一番盘算,洪广吾做决定:“阁下言之有理。我们就到甲板上再开棺吧!”

众人回到甲板,张夜书身子微曲,作势要将扛在肩上棺木放下,但却纵身向清河帮的一艘小渔船跃去。站在船头的几名大汉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,便一人一脚,全都被他送下了船。船篷太低,坐在舱里的那名大汉身体根本没法站直,只好就地一滚,挥刀向张夜书双脚劈来,船尾的一名大汉也从蓬顶上跳过来,剑指张夜书背上几处要穴。这两人一上一下,一刀一剑,行云流水,相得益彰,应是一起合作了多年,才有这般默契,奈何那使刀的汉子乍见张夜书从天而降,心中慌张,出手比那使剑的快了半拍,只此一丝破绽,他们便已留不住张夜书!张夜书左脚踩住刀身,右脚紧接着便踢中那人左脸,将他踢得破蓬而出,然后侧身退了半步,肩上的棺木倒转半周,直接将使剑那人扫飞。随着这二人相继落水,这时候,渔船上已只剩下张夜书和一个在船尾撑篙的汉子。那汉子的胆子好像先天不足,仅仅是被张夜书用余光扫了一眼,他便弃了竹篙,一头扎进了水里。

张夜书飞身跃到船尾,挑起水中的竹篙,把船向岸边撑去。洪广吾紧急点燃了一支传信烟火,岸边很快便又出现了几艘船,其中还有一艘大船,不比千里船行的货舱小多少,把张夜书的去路都封锁了。不得已,他只好改变方向,向上游夺路而逃。放出了信号,洪广吾马上跳上渔船,带领剩余一艘渔船紧紧跟在后面。

张夜书毕竟是一个人,人单力薄,再怎么卖力地撑船,终是不及清河帮等人七八个甚至是十几二十个人齐力划船跑的快,尤其是那艘大船,船行了不到二里路,便已近在咫尺了。那船一上来,二话不说便对着小渔船一同猛撞。渔船被这庞然大物撞了一下,左边的船舷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,船身严重地向右侧倾斜,来不及喘一口气,大船再一次撞了上来,小渔船猛烈地摇晃着,尽管张夜书的十指牢牢地抓住船舷,甚至已嵌入到木板中,但他的身子还是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甩到河里。等他浮出水面,小渔船的底部已然开裂,船头和船尾眼见着就快分家了。值得庆幸的是,在渔船晃动过程中,那副棺木牢牢卡在了船舱之内,并未进水。

张夜书选择逃跑,并非是怕了清河帮这些人,而是因为一旦和清河帮的人短兵相接,死伤便势所难免,他与清河帮此前并无仇怨,实在不必因为一桩误会而妄造杀孽,然而他一再忍让,清河帮却是得寸进尺,适才撞船之举,一心想置他于死地,不见半分仁慈之念,对于此等凶戾之徒,仁慈完全是多余的。他爬上即将断裂的渔船,拄剑屹立在船头上,只等大船近前,便纵身上去,但有负隅顽抗者,一律格杀勿论!

他看准时机,在大船撞上渔船的那一刻前起跳,往甲板上跃去。怎想到“岁岁寒”早不发作晚不发作,却在这紧要关头发作!而船上的清河帮众为阻止张夜书上船,此时已纷纷抽出自己家伙往他的身上招呼。身上的力气像一潭无源之水,迅速的流失,张夜书在力竭之前用剑把击向头部、咽喉以及心口这几处要害的兵刃都击落了,其他的部位,他已无力防御,只能听天由命了。张夜书并不知道此刻自己身上扎了几把剑、刀或是叉,因为“岁岁寒”发作之时,气力全失,他连睁眼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,他只知自己的左肋被重器打中了,并将他击飞了很远,因为在失去意识前,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和一阵呼呼的风声。整个过程并未感到什么痛楚,因为与“岁岁寒”相比,这些皮肉之苦都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。

张夜书醒过来的时候,人躺在一张大床上,身上盖着柔软的棉被。一名女子端坐在床边,低着头,娴熟地绣着花儿,神情安详又认真。张夜书惊喜地唤着爱妻的名字,刚说出“凝”字,那个“儿”字随即哽咽在喉。凝儿笨手笨脚的,连菜都烧不好,有岂会女红这等细活,上回她信誓旦旦地说要为未出生的宝宝缝一个肚兜,结果呢,手指头扎破了无数个洞,那个肚兜还是没做成。凝儿已经走了,再不会回到他身边来了。张夜书发出的动静,惊扰了那名女子,她抬起头,笑靥如花:“公子,你醒啦!”普天之下,除仇嫣外,又有谁拥有这么一双灵动的眸子?

“公子似乎是不想见到我呢?”仇嫣还是微笑着说道。张夜书道:“怎么会呢?”仇嫣道:“那为什么公子见了我,便愁眉不展,闷闷不乐的?”张夜书强挤出一抹笑意,苦涩得像一副汤药:“哪里会,我见到嫣儿,欢喜还来不及,又怎会不开心。”

夏凝留下的信和腰刀都收在长袍内,说话间,张夜书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,也不知信和腰刀会否在打斗间掉落,眉宇间若有忧色。仇嫣道:“公子放心,信和刀都不曾遗失,而且昨日,我已命人至你落水之处,将那把青铜古剑寻回。”她当真是太聪慧了,张夜书忍不住感叹道:“今日我才明白,为何有那么多人想得到你。”仇嫣含羞道:“古人云大智若愚,嫣儿这点小聪明,公子就休要取笑了。”不知怎的,跟仇嫣的谈话总是那么令人愉快,张夜书又笑了,这笑是发自肺腑的:“对了,你怎会出现在这里的?”仇嫣道:“嫣儿知道公子不让我跟随,是怕我会有性命之忧,可嫣儿在这世上无亲无故,只有公子一个依靠,除了跟着公子,嫣儿真不知该去哪儿。公子走后的第二日,嫣儿听说夜里有个神秘人从西城闯出,又是亥时出的城,正与公子离开的时辰相合,便知那神秘人就是公子。我和非烟、非柳一路西行,打探公子的下落,得知公子曾在汉中城出现过,之后便下落不明。这些日子,我便和非烟、非柳于此一带流连,希望能够与公子重逢。”张夜书心想她一个弱女子,为了找他,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盘桓数月,定然吃了不少的苦,感激道:“难为你了。还有这一次,若不是你,我已命丧黄泉。”仇嫣道:“嫣儿的命是公子给的,为公子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。”她笑的是那么的开心,仿佛有他的一句感谢,便已心满意足。“只是,”仇嫣道,“嫣儿希望公子以后再也不要赶我走。”张夜书道:“可跟着我,真是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,甚至,还有比死更恐怖的事。”仇嫣斩钉截铁道:“我不怕!嫣儿只怕公子厌弃我了,不肯让我跟随在你的左右……”或许是夏凝的突然离去,让张夜书的内心产生了的前所未有孤寂,明知对仇嫣很不公平,他还是决定将她留下:“如果要跟着我,以后便不要再叫公子,你我便以兄妹相称吧。”仇嫣喜出望外道:“哎,大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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