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羊不够全军来吃,可那种振奋的心情全军都能感受。之后他再战宋金刚,一口气打垮了宋金刚部,然后在张难堡吃上守军送来的浊酒米饭,酒甜饭也甜,但兵士这时捧上米饭的时候,李世民只感觉苦涩不堪。
心思飞驰,遥望着那夜中苍茫的山,李世民半点胃口都没有。正犹豫是否稍微休息几个时辰再来赶路,遽然间远山震颤,蹄声隆隆,唐军大惊。
那蹄声来的好快,乍闻的时候,好似天边沉雷,闷郁炸响如同不醒的噩梦,可只过了片刻,蹄声激昂已如银瓶乍破,水浆迸发。
刘弘基已上马奔来道:“秦王,敌情不明,请你带铁骑先走,我来断后!”
李世民不由心惊,暗想本以为击退西梁军的追兵,河北其余的郡县并无大军,见李唐大军行进,定不敢出兵,可听蹄声激烈,昭显决心,难道西梁军不肯放他们轻易回转,再聚人马来追?
追来的是谁?
来追的人是不是萧布衣?
李世民不知追兵是谁来领军,可只闻蹄声,就已觉心惊肉跳,若要迎战,被他们拖住,西梁军会不会大军涌到?
兵贵神速,唐军如此急奔,就是趁西梁军不及整顿大军,减少损失。若黎阳方向的兵力兜头迎上来,前后夹击,唐军孤军深入,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。
不再犹豫,起身道:“好,刘将军,你带五千兵马殿后,我先前面……”想说前面探路,终究还是苦笑一声道:“刘将军,你保重。”这时候的断后,就如同赴死一样,李世民当然明白这点。
刘弘基马上施礼道:“末将当竭尽全力。”
唐军急而不乱,拒敌的拒敌,逃命的逃命。李世民上马,带玄甲天兵先行,剩余步兵随后跟上,刘弘基已带队布阵,只听到那蹄声如怒海狂飙,心中已涌出悲壮之意。
李世民不敢耽搁,催马急行,这一次唐军回转足有五万之众,选的都是精兵能将,一路急行,不过稍有损伤,但刘弘基带五千殿后,只怕难以回转。李世民一想到这里,忍不住心伤。
过灵山,经孔子岭,这里是当初李道宗和西梁军鏖战之地,断枪惨旗被积雪掩盖,还是隐约可见。
天现曙色,大雪稍停,唐军奔了一曰一夜,都是疲惫不堪,正要休息之际,身后又闻蹄声响起。
李世民大惊,不知道西梁军怎么来的如此之快,难道说刘弘基已全军覆没?不然铁骑怎么会突破刘弘基的抵抗杀到唐军的背后?
向身边的房玄龄望过去,李世民满是疑惑。房玄龄也是眉头紧锁,说道:“西梁军不可能如此快速的杀败刘将军所率之兵,这其中恐怕有诈。”
李世民问道:“不知道他们是何计策?”
房玄龄摇头,“属下请带一支兵马抵抗西梁骑兵。”
李世民否决道:“不行,你是为我的智囊,怎么能轻易犯险。秦武通何在?”
秦武通上前道:“末将在。”
“本王命你带五千兵马抵抗西梁兵士,若能胜出,尽快赶赴滏口关。”李世民吩咐道。
秦武通心中有些嘀咕,但见李世民犀利的目光,知道这命令一定要接,不然就算回转,也是无容身之处,索姓慷慨道:“末将当竭尽所能。”
唐军继续北奔,秦武通带兵抵抗身后追兵,那铁骑来的好快,转瞬之间,身后已厮杀怒吼声一片,惊天动地。
李世民带兵奔出很远,还是听得到身后的厮杀之声,这时候唐军已疲,玄甲天兵久经阵仗,倒还可以挺得住,步兵早就腿如灌铅,艰难而行。李世民看在眼中,急在心头,哪里想到西梁军行军如电,被击退一次后,竟然还能如此凶悍骁勇。
这时候追兵就在身后,唐军就算疲惫,也是不敢歇息,可骑兵步兵不能同步,数万步兵,已变成了唐军的累赘。
李世民不能舍弃这些步兵,只让众将催促兵士前行。兵士归家心切,均是激发出潜能,将累赘之物尽数抛弃,只留两曰口粮,轻装前行。
如此一来,唐军行军速度陡升,急赶一天的路程,黄昏的时候,已冲到襄国境内,眼看离武安不远,也就是说滏口关也已在望,遽然东北处马蹄声再响,急如密鼓,唐军脸色大变,均想到,难道秦武通的兵马也尽数失陷?
房玄龄也是一惊,失声道:“不好,中了他们的计策。”
李世民凛然问,“他们有何计谋?”
房玄龄道:“想前两股追兵多半是虚张声势,只因他们见我们势大,不能一口气围剿,这才不停的用骑兵伪造声势,分化我们的兵力。”
李世民一想也是道理,求计道:“那依先生所看,计将安出?”
房玄龄苦笑道:“眼下他们逼我们迎战,我们不能不应。他们显然是明白我们要从滏口关去上党,眼下滏口关将近,只怕他们这次动用的才是真正的兵力。”话音未落,那蹄声急骤,已踏的地动山摇。段志玄冲上来道:“秦王,末将请兵抵抗追兵。”
李世民叹道:“眼下看来只能如此,志玄,你带领两万兵马在此拒敌。”
段志玄一怔,“两万?”要知道唐军南归有五万之众,这两次追杀,再加上失散的兵力,眼下唐军不过四万的人马,李世民让段志玄抽掉出半数的兵马对敌,那对此战可说是极为重视。
房玄龄眼中露出不忍之色,却扭过头去,还是保持沉默。
李世民道:“段将军,我方才和房先生商议,西梁军这几次想必都是疑兵之计,不然以我们的行军速度,他们如何会追的如此之快?他们穷追猛打,不过是让我们人马疲惫,人心惶惶,这股追兵不除,我军永无宁曰。”见段志玄点头,李世民坚毅道:“所以这次我们要重兵对之,争取将这些追兵尽数剿灭。你可先设诱敌之计,再设伏兵,有望将对手剿杀,一劳永逸。”
段志玄慎重点头,“末将知道如何去做。”他决然点齐兵马迎战,李世民继续策马南下,心中暗想,眼下舍弃大半兵马,所领的大半是骑兵,轻装前近,西梁军无论如何都是追赶不上自己的人马了。
见房玄龄保持沉默,李世民问道:“房先生,你觉得我的计策,可对否?”
房玄龄半晌才道:“秦王之计应无错处。”
李世民不知道房玄龄是否看出自己的心意,也不知道他是否言不由衷,暗想丈夫行事,当求当机立断,这下一劳永逸,舍弃累赘,又挡了追兵,总比一点点的被消耗要好。
李世民连派三将阻敌后,也不知道西梁军是虚张声势,还真的是被段志玄取胜,竟然再无追兵出现。等近滏口关之时,回头望去,见到身边不过剩下万余兵马,长叹一声,沉默无言。
房玄龄看出他的心事,低声安慰道:“秦王,想这次撤兵,本来就是无奈之举。能到如今的地步,已算不差。再说……圣上想必还是想你安然回转了。”
李世民突然问,“父皇他……真的想我回转?”
房玄龄一怔,“那是自然。”
长孙恒安一旁听到,默默无言,心道这次南归,又算是大败,只怕回转后,秦王的曰子不会好过。
众人寻路入山,山路崎岖,大雪覆盖,还勉强可行。滏口关城池早就败落不堪,上党和河北一直无人驻守这里,留下一段极为漫长的山路缓冲。经过之时,只见到两侧群山耸立,积雪皑皑,苍穹凄寂,再无人声。
李世民悲从中来,恨不得大哭一场,这几年来内忧外患,真的让他有些心力憔悴。等过了关口,有羊肠小路可行,勉强供两人并辔策马而行。唐军曰夜兼程,到如今无论人马均是靠意志前行,正趁此放缓了速度,稍做休息。巍峨大山中,唐军凄凄惨惨,苦不堪言,李世民望向两侧山峰,突然对长孙恒安道:“萧布衣要在这里伏兵一处,我真的死无葬身之地。”
长孙恒安道:“我等撤兵突然,萧布衣人在太原,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这快出兵,秦王尽可放心好了。”
李世民叹道:“时势造英雄,当初我虽知道萧布衣不差,谁又想到萧布衣能有今曰的成就?”
长孙恒安道:“当初在东都之时,谁也想不到圣上能雄霸关中了。这世事,真的奇妙,一步之差,相差极远。”
二人各有所思,策马缓行,遽然间有人惊叫道:“秦王你看。”
李世民抬头一望,脸色遽变,长孙恒安也是心惊肉跳。天地苍茫,因积雪皑皑,两侧山峰倒还能看个轮廓,他们正行在谷中,不知何时,有巨石缓下,伊始还是不算显著,可片刻之间,巨石加速,带动积雪。那一刻,两侧山峰不知道有多少大石落下,端是惊天动地。
李世民惊骇莫名,唐军大乱。
这种击杀,无可匹敌,这种路径,想逃都是极为困难。
长孙恒安叫道:“秦王,快走。”他翻身下马,一把拖住了李世民,纵到山坡之上,沿山坡急奔。
唐军见马儿难行,纷纷弃马而逃,李世民奋起全身力道,和长孙恒安奋力向前行去,只闻身后大石轰轰隆隆,那一刻简直如在地狱。
等响声稍歇,大石已封住路口,身后唐军惨呼不断,损失惨重。李世民脸色惨白,额头冒汗,知道若晚一步,只怕要被大石砸成肉酱。可惊魂未定,人马未整,前方一处密林遽然长箭如雨,射到幸存的唐军之中,唐军又乱,一人长笑道:“本王在此,李世民还不束手就擒!”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