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水上防线稳固、粮草供给无忧外加瑞侯势如破竹,那水陆两军都可以加官进爵。
反之,若是没有守好己方后背、没有护好粮道,那水陆两军都会腹背受敌,身为水军令代掌的戚台寅就要被架上火烤。
这就是一荣俱荣,败则全由他一人负罪的倒霉事儿,瑞侯也就是在趁机逼他“不求有功、旦求无过”。
本来为这种过独木桥似的出征挂怀,就能让戚台寅夜不能寐,等他还没睁眼就听见出事了,第一个反应是龙泉已经察觉他们的打算,或者是穆东来已经带着他的人马登陆东岸跟龙泉打了起来,而他的水军没防守好后方,那些人也正是从后方绕道而来……那在穆东来看来,就是戚台寅出卖了己方同袍,他一定会用这件事把自己拉下台——这穆东来可是湘西唯一的异姓侯,却被戚台寅搅和了夺王座的图谋,自然会记恨。
可怜的戚台寅连穿戴都无暇顾及,批了件衣服就滚带爬的跟那在老兵身后上了甲板。
可惜他连半只脚都没来得及站稳,就见一支流矢迎面朝自己飞来。
“戚大人,小心!”
老兵疾呼一声,戚台寅亦是瞳孔微缩,好在自小学的姑氏身法宛如本能,险而又险的帮他避过了。
只是避得有些难看,直接摔了个大马趴。
还没等他爬起来,又有流矢飞来,偏偏他还趴在地上,背上也没长眼睛,就算有姑氏的身法也救不了他了。
“噗”的一声,一支流矢刺破血骨的声音在周遭荡漾开来,接着便是无数流矢钉入甲板以及许多人倒地不起的声音。
惊呼、哀嚎、箭矢破空的声音全都纠缠在一起,完全不给戚台寅反应的暇余。
他一句“传军医”已经跳到了嗓子眼,这才发现中了流矢的自己竟然不觉得疼。
这时候,旁边的老兵哀鸣了一声,戚台寅再也顾不得有流矢与否,当即一个打挺蹿回船舱,小心翼翼地瞥着外面。
就在他这一起一蹿之间,到底是看见了他方才趴下的地方,正半跪着一个人——正是那个之前帮他看战船传讯的小卒。
小卒被一支箭贯入他左胸口,血却流得不算太多。
戚台寅也算半个习武之人,自然知道伤口深反而才不见多少血,若是拔了箭,那少年恐怕立刻就会死。
戚台寅愣了数息才反应过来,正是那少年为自己挡了流矢,救了自己的性命。
那老兵正拖着中箭的少年,打算将他拖回舱里,这样多少能有些遮蔽,若是箭没射中要害,还有得救。可惜四下都是乱飞的箭矢,水军又多穿方便游水短打背心,尤其现在是炎热的夏季,人人都恨不得光膀子,浑身上下连遮挡流矢用的甲胄都没有。
那老兵拽了几下都没能把那少年拖进舱里,自己却被被一支流矢扎中了胳膊。
戚台寅终于回神,迅速伸手一把扯住老兵的腰带,将他拽回舱内。
甲板上来不及寻找隐蔽的小卒,已经在远处尽数成了刺猬。
戚台寅一时千头万绪,无措而茫然的靠在舱口边,慢慢地滑坐下去。
“唉,白费力气。他运气不好,已经死了。”老兵探过小卒的鼻息知道人已经没救了,直接从他身上扯下来一截破布,扎住自己中箭的胳膊周围,熟练的绑好并拔掉了箭矢。
戚台寅呆坐了一会儿才试着站起来,可他的小腿肚已经不可抑制的抽搐了起来。
数个时辰前那少年还在与他逗趣,现在他却已死在了血泊中,那红色仿佛扼住了他的咽喉。
“戚大人!”老兵看他神色不对忙喊了一声。
“啊……我没事。”半晌,戚台寅背手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,暗骂了自己几句“矫情”,这才恢复如常地问旁边的老兵,“这不是刚到第一个渡头吗?我等为奇袭而来,行踪非常隐蔽,对方是如何发现我们,又究竟是从何处来的敌袭?”
老兵递上刚从自己胳膊上拔下来的沾血箭矢。
戚台寅接过来低头一看,双眼蓦地睁大。
箭的羽尾上,有一个偌大的“湘”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