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出意料的是,这项工作足足用去他们两年时间,到去年冬里,才终于完成了浩繁的注释工作。最后的检查修订,小妹便一力承担起来,她说女孩子心细,正适合做这件事。
修订也同样耗时日久,陈恪原以为,怎么也得一年时间——却不成想,才刚刚三月里,小妹便把终稿摆在了他的面前。
想到自己这数月来,因为长期作战产生的厌烦情绪,几乎对小妹的工作不闻不问,陈恪便感到羞愧难当,心里满是对这女娃娃的疼惜。但感谢的话到嘴边,却又转成责备道:“这得少睡多少觉、多费多少心力?怪不得今年以来愈发清减,你不要命了么?!”
“人家着急呀……”小妹本来等着夸,谁成想又挨了训。顿时泫然欲泣道:“三哥又不像我二哥那样精擅诗赋,我想这本《字典》,同样能帮你得到那些达官贵人的赏识。”
刹那间,一种强烈的感动梗在陈恪心间,震撼又温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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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恪终于明白,原来小妹是在替自己着急。她最后那句话,可归结为两个字——干谒。还得从上次科举说起,陈希亮及第了,苏洵却又一次落第。数度打击之下,苏老泉未免心灰意冷,不想再进科场。在外游历一番后,他回到青神县,把全部的热情,都投入到培养两个儿子成才上。
于学业,二苏已是青胜于蓝,不需要他操心。苏洵的精力,都用在了为他们科举铺路上,他采取的办法,就是拜谒高官名人。
所谓拜谒,乃是士人积极拜见名公钜卿,向他们展示自己的才华。一旦获得大人物的推荐信,一介寒生便可立即扬名立万,甚至还没举行科举,便已确定被录取。
虽然从庆历元年起,各级科举考试,全都采取‘糊名誊录’制,大大遏制拜谒行卷之风。但向名公钜卿投贽拜谒,仍是下层士人跻身士林的重要途径。否则,即使满腹经纶,才华横溢,也只是‘养在深闺人未识’,难得时人知晓、认可,苏老泉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另一方面,那些高官巨贵也往往兼有‘文宗儒师’的身份,身边又云集了众多‘门人贤士大夫’,能够与他们常相游从,耳濡目染之下,自然是士子学业精进的捷径。
苏洵坚信以儿子们的真才实学,只要拜谒成功,定能获得名公钜卿的赏识,继而誉满天下,学业也会更进一步。所以这二年,他一直在四处拜谒,果然有所收获……据他本人说,已经与相邻的雅州太守雷简夫结为好友,对方答应,到合适的时候,会代为引荐更高层的官员。
陈恪知道,苏洵肯定不会撇下自己,所以也在做着精心准备……只是万万没想到,还有个女孩儿,在默默替自己着急,竭力为自己谋划。
“小妹,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……”陈恪是个心肠很硬的人,但此刻,他却得强忍着掉泪的冲动。
“不用谢哦。”虽然他此刻口拙,但小妹能看出,陈恪被感动坏了,便觉得一切都值了。她双手背在身后,如释重负道:“比起救命之恩来,这算不了什么。”
“小妹……”陈恪深吸口气,正色道:“以后千万别干这种傻事儿了,万一要是累病了,不得让我内疚死?”
“人家也不想这么累啊,”小妹好看的撇撇嘴道:“可谁让三哥总也写不出好诗呢?”
“小妹,其实……”陈恪沉吟一下,决定向她交个底道:“你以后不用再担心这个了,我其实是有干货的。”
“干货,什么干货?”
“就是那些,能亮瞎人们狗眼的诗句。”陈恪大言不惭道。“我是深藏不露的,你知道么?”
“那为何从没听哥哥吟出过佳句?”小妹不信,掩口笑道:“倒是歪诗听了不少。”
“那个么……”陈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:“好钢要用在刀刃上,我怕以后没得用。”这是大实话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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