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讲究面部肌肉走向,骨骼骨点,就像国画里面的人物一样,宽皮大脸,浓眉长鼻,就是抓住了长相特征以后的古典造型风。
很像人们熟悉的那些古代皇帝画像那种风格,确实也更像寺庙里面的菩萨。
现在的万长生,要他做出超级写实,让人感叹栩栩如生的爷爷头像,已经没有任何技术难度,包括他给贝赫耶做的那尊塑像,都在写实基础上还增加了面纱的难度。
如果朝着卖弄技巧的方式去发展,光是做超级写实流派,万长生也可以成为名家,但那基本已经是不加思索的天赋本能。
他更倾向于在作品里面加入思考性,就好像之前这尊西亚雕塑,那种从不锈钢到汉白玉的材质变化。
从立方体到柔美女性的线条变化。
都在展现美感。
不过这尊爷爷的塑像,又绝对没有悼念哀思的情绪,充满了谐趣童真的顽皮。
用菩萨佛像的庄严雕塑手法,却有那么一点点左右不对称,然后在眼部周围就开始展现出一点老头儿狡黠的气质,那是种通透的灵性。
万长生没发现自己脸上也始终带着笑容:“我的终极目标是要把观音村变成一家公司,四家人都分别占股的旅游景区公司,所有村里人都应该是在公司上班那样,讲究个规章制度,但这时肯定不可能的,对不对?所以慢慢来,只要动得早,这件事就是个养生的过程,慢悠悠的让大家都跟着效益走,如果真逼到香火凋零,尝尽了这千年难遇的好时光,再有那么一丁点下滑,就是要人命的崩塌场面了,您说是吗?”
“这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,而是要循序渐进的一点点去改变,我很有耐心的,从小你就说我有耐心,不是吗?”
泥塑的老人嘴角拉起点似笑非笑的赞同。
这一做,就是五六个小时!
半夜两三点过后,万长生才精疲力竭的放下泥塑小刀,稍微退远观察下整尊塑像的感觉,艰难的做着扩胸运动,舒活双腿,给爷爷的灵位再鞠个躬出来。
这种乡下灵堂都是正中挂了黑帘,挂着黑白相框,摆着香烛牌位的,两侧才有点通道到后面棺柩。
所以跪坐在堂外的贝赫耶也仅仅是从一点侧面缝隙看着万长生,对上他出来的疲惫身影,深深的倾身伏在蒲团上迎接。
万长生略微意外:“这么晚了。”
贝赫耶摇头:“我想等着你。”
万长生回首看眼灵堂:“我要一直守在这里的,这是我们中国人尽孝道的传统。”
贝赫耶轻声:“那我也陪着你守在这里,好吗?”
万长生没说老习惯里面,只有长房长孙才有这个资格,而是伸手帮其实跪坐得有些站不起来的姑娘起身:“为什么呢?”
贝赫耶的回答果然没让他失望:“我想多了解你们的国家,你们的宗教。”
万长生笑起来,指指前面摆满了吃食的席位:“吃点热乎的再说吧。”
既然是要连着打几天的麻将,旁边甚至还有能现点现做的各种厨子师傅,这几十上百桌人的麻将场面,也始终有人在端着吃的川流不息,真正把红白喜事的精神贯彻到了极致。
万长生帮贝赫耶要了碗羊肉汤,自己端了碗鲜香麻辣的小面过来。
贝赫耶已经能娴熟的运用筷子,还帮万长生先递上,自己才摘下面纱开始品尝。
这样的夜晚,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,会让整个人都觉得生命如此美好。
特别是万长生这样站着忙碌了几个小时以后,更有种浑身释放的愉悦。
贝赫耶看他欢畅的西里呼噜的吃完面,想赶紧加快自己的进度。
万长生笑:“长夜漫漫,不着急的,能够比那些庸庸碌碌的人提前看到比较远的地方,那就不要急着做决定,因为慌乱之下容易出错,现在对你来说,已经没有刚刚来到中国时候的焦急,更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感,中国人总体来说很善良的,特别是对外国人,我们总想表现得我们是泱泱大国,不能丢脸。”
贝赫耶其实一直都在思考:“这就是你们的宗教?我怎么感觉和我们不一样,你们好像很认真的在对待,可是又让我感觉不那么认真,林也说你们不认真。”
万长生哈哈哈的乐起来:“嗯,所以我说你很聪明,也很有眼力呢,我们中国人在好的时候很少在乎宗教,譬如获得成功了,很少感谢菩萨感谢老天爷,哪怕说也只是顺口无心,真正感谢的是父母、家人、朋友或者老板,但是一旦遇见困境,我们中国人就会无比相信宗教,考试学习,生病治疗,重大抉择冒险之类,都会来寺庙拜佛祈求,一旦搞定又会把菩萨抛在脑后,最多来还个愿。”
贝赫耶谨慎的批评:“你们……这样是不对的,要全身心的信仰。”
万长生摇头:“我们尊重任何一种信仰,只要是不伤害人,不妖言惑众,蛊惑普通人,都可以存在,因为本质上我们也崇尚精神的力量,我们参拜神佛都是为了获取自己内心的力量,至于拜哪个佛真的不重要,起码对我们这里的人来说,不重要,但是我们又不会错过任何寺庙拜佛的机会,而且还坚持自己认为挺好的宗教仪式,譬如我们最喜欢朝着佛像身上丢钱的仪式,感觉我给菩萨付了钱,就心安理得的应该菩萨要回馈我更多,哈哈哈……”
贝赫耶面对这样一个唯利是图,却又意志坚定的家伙,眼神明显有点混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