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明霞马上不说话了。

万长生还是想扭头看，可那动作要多别扭多别扭。

钟明霞聪明：“我拿手机给你做视频吧。”

万长生赶紧谢谢。

林楚妮瞟钟明霞眼，女主演就更不敢说话了。

其实林楚妮真的挺娴熟，对万长生拉起来的小腿后面用记号笔快速的勾勒个外轮廓，就抄起家伙开始在马达声里面突突突。

还安慰了下万长生：“其实伤疤遮盖在刺青里面是很常见的，也有一套专门的讲究，因为皮肤被破坏成了丝纹状，所以一般来说纹虎豹熊之类有羽毛的效果最好，但是你这么德高望重的青年艺术家，肯定不能这么俗气，对吧，所以我早就想过，最适合你的应该是皴法，你知道吧？”

说起专业，万长生所有的不适就消失了，差点欢喜得鼓掌：“嘿！你不说我还真的没想到！皴墨技法可不就是这种皮肤……哈哈哈，皴字本来就是形容皮肤挨冻受伤的干裂样子，哈哈哈，用国画的皴皱画法，麻皮皴来自掩盖这些个伤痕，嗯嗯嗯，有道理有道理……哎哟哟……嘶……”

钟明霞听得云里雾里也不在意，看见万长生脸皱成一团马上心疼：“怎么，怎么？疼得很吗？要不就不弄了，这伤好了就不折腾了！”

林楚妮却摁住点：“爷们儿点！这算什么疼……给你拿个毛巾咬嘴里吗？”

万长生苦脸：“疼倒是不疼，就是痒，其实我这皮肤表面好像没有疼感了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痒来自皮肤下面，可真是要了命！”

钟明霞只好帮忙摁住腿，简直目不忍睹那墨水针在万长生腿上快速“钉”过去。

林楚妮轻松：“我们俩美女这么大好青春年华，陪着你虚度时光，你不是应该心里甜蜜蜜的吗，这算什么，当时怎么想的？”

万长生也觉得聊天可以分散注意力。

他本来就有说书的江湖卖艺口才，从自己和苏老师下车就看见对方过马路来说起，真是说得惊险刺激，身临其境，林楚妮都停顿感受了下。

钟明霞更是咬住嘴皮，好像自己都能感受到那种附骨之疽的疼痛！

不过万长生自己很快习惯了那种异样感，趴着不难受了。

林楚妮快速的先拉了几根线，把大轮廓勾出来以后，就只专注于自己的手上，还对照手机屏幕。

那里有幅山水名画，正所谓勾、皴、擦、染、点，这就是中国山水画的精髓。

她没有完全照抄于人家国画家是怎么画的，而是只要这种感觉。

说起来很简单，勾出轮廓，皴出山体山石的凹凸、敏感、质感和立体感，就是国画山水里面那些看着粗糙麻面的石头画法，都属于皴技法。

万长生这植皮的伤痕，大块大块的根本没有皮肤纹路，都是那种好像绸子被拉了角的细丝云纹，乱糟糟的看起来是有点瘆人。

医生能把伤口修补成这样，已经算是不错了，他们又不是搞美容的。

但林楚妮恰恰就借助了这种皮肤伤痕，沿着不规则的伤痕轮廓，把山体山石刺上去。

进入创作状态的她，慢慢一声不吭，一贯的吊儿郎当都不见了踪影，专注于眼前，除了偶尔侧眼看看手机屏幕，就是全神贯注的创作！

万长生从自己的手机视频里面，能确认这种眼神和专注，就是种创作，偷偷回头给钟明霞示意下，关了手机，趴在那也开始想自己的创作了。

钟明霞慢慢松开手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静静的看着眼前两人。

好像怎么都看不够那种。

就这样陪着就好。

明明有三个人，可这能摆两三张办公桌的小工作间里面，除了刺青机器的声音，一片安静。

还是杜雯照例发来的睡前信息，让万长生从自己的创作天地里面神游归来，随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腕：“啊？！都十二点了！”

钟明霞也从自己的目光里面惊醒：“真的！”

只有林楚妮满不在乎：“这算什么，你这个全部做完起码得几十个小时……”

万长生连忙鸣金收兵：“那就慢慢来，不着急，我看看现在……”

使劲扭着头转过去，有点愣住。

他一直没放在心上，但也不想看的那片伤痕，起码就在脚踝上面点，本来是最严重的地方，现在已经变成一座突兀而起的奇峰，皴出来的山石山体上，两棵相伴而生的松树，竟然有些傲然而立的感觉。

旁边还有几只燕雀在飞翔，正是一行白鹭上青天的写照。

玛德，看上去居然有点飘飘欲仙的神往。

艺术，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。

硬是要得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