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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国政协委员,整个南滨市也没几个。
作为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,张铁城这点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,脱口而出道:“香港,肯定是为收回香港做准备。”
“那上面为什么不直接委任思伟和章程?”
“三儿一直在国外,连人都见不着,怎么委任?”丁爱国轻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:“至于思伟,听晓山说香港中华总商会的一位副主席曾找过他,可是被他以事务繁多、忙不过来给推脱了。而且当时提议的不仅是全国政协委员,还邀请他出任港事顾问。”
陈士康皱起眉头,凝重地说:“所以上面退而求其次,委任晓山和文明?”
“我是这么估计的。”
张铁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低声道:“思伟也真的,只是两个头衔,又不要参与具体工作。推脱很容易,想挽回影响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“他们或许有他们的考虑,毕竟在德国投资那么多,接下来又要在美国投资,跟政治保持距离也不是什么坏事。”
“可根基在国内,在香港啊!”陈士康摇摇头,一脸忧心忡忡地说:“国内投资也不少,香港再过几年就回归,这风向一天三变,谁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?”
张铁城深以为然,不禁苦笑道:“三年‘治理整顿’,过热的经济趋于平稳,但我看是平稳得有点过头了。天天号召老百姓买东西,可谁会理睬?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,疲软,对,就是疲软,市场疲软,工厂也跟着疲软。市里那么多企业都成了‘开关厂’,不生产开关,而是‘时开时关’。那么多人失业。还想了新名词叫什么‘下岗’。”
“是啊,”丁爱国长叹了一口气,“国内问题没理顺,报纸上还一如既往地报道那些外部消息。说什么《‘凶杀之都’名副其实》,华盛顿市1990年凶杀死亡人数全美第一。说什么美国经济步履蹒跚,今年经济运行状况甚至可概括为‘起落不稳,困难重重’。
不光是美国。类似《日本银行业陷入困境》、《加拿大继续紧缩渡难关》、《西方钢铁工业不景气》这样的标题多了去了。似乎想说明些东西,又好像想遮掩些什么,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”
柏林墙被推倒,两德统一,“老大哥”苏联每天传来让人震惊的消息,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一个接一个垮台。
变化成为这一时期的基调。经过商业化大潮冲刷的中国,在意识形态领域,改革是姓“社”还是姓“资”的争论硝烟正起,上上下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。
在座的都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,这几年每年都去特区,日新月异的变化看在眼里,对反复无常的政治风向更是急在心里。
连就要去特区抱孙子的顾红霞都担心地说:“改革开放这么多年。现在又开始翻老黄历了。那个‘时间就是金钱,效率就是生命’的口号,又成了‘既要钱也要命’、‘比资本家还狠’的靶子。”
“也没那么悲观,”张铁城沉思了片刻,抬头道:“《解F日报》上不是有改革的呼声嘛,有一篇文章是怎么说的……如果仍然囿于‘姓社还是姓资’的诘难,那就只能坐失良机,还有‘何以解忧。惟有改革,要以改革的姿态,振奋精神,敢冒风险,敢为天下先,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,做改革开放‘带头羊’。”
“不是东风压倒西风。就是西风压倒东风。”
丁爱国又叹了一口气,沉吟道:“真要是西风压倒东风,我们没什么好怕的,干革命这么多年。没功劳也有苦劳,可孩子们呢?另外,区里和局里这段时间冒出一些风言风语,说什么老子打社会主义红旗,掩护儿子挖社会主义墙角。
办特区通行证,开驾校,这些年没少给他们搞福利,真是端起碗吃肉、放下筷子骂娘。所以我想辞职,去特区帮孩子们盯着,毕竟我经历比他们多,真要是有个风吹草动,或许能帮上点忙。”
自从市里在特区设立了办事处,他儿子成了大老板的消息就被炒得沸沸扬扬。前几年是托他办事,市里、局里、区里、分局,一件接着一件,有托买家电的,有托兑换外汇的,没完没了,自然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。
被搞得不厌其烦,后来干脆一个都不帮。
政策摇摆不定,出现这样的风言风语很正常,想到人言可畏,想到干不干这个局长对他而言实在没什么,张铁城同意道:“辞职也好,局长和政委那边我帮你去说。”
他不干,有得是人想干。
消息一传出,市局和几个分局的正科级干部便四处活动起来,之前的风言风语也随之而烟消云散。没他地球一样转,丁爱国一不做二不休,干脆先请了两个月假,同顾红霞和亲家母许萍一起去特区,至于手续什么的,全部扔给另一个亲家张铁城代办。
政治无所不在,也无孔不入。
当章程时隔五年后再次走进香港中文大学时,高校长正因为接受中央政府邀请,出任港事顾问,替将来的回归大业出谋献策而被千夫所指。
很多同学都被他的举动激怒了,毕业典礼成了声讨大会,学生发难,指着台上看上去像糟老头的高校长大骂道:“高坤可耻!”
“学术向政治献媚,无耻之极!”
“四年校长,一事无成,高坤,你下台吧。”
这边大骂,那边拍手叫好,甚至有十几个学生冲上台围住了他,塞给他一个套上了避Y套的中大学生玩偶,意思是学生全给校方蒙成了呆头。现场一片哗然,高校长却独自低首,饶有兴味地检视那个玩偶。随即抬起头憨憨地笑,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。
“太过分啦,”郭俊儒真想冲上去帮高校长解围,可看到台上的那些校董和教授一个都不动,只能和章程一起远远地看着。
令他倍感意外的是,章程非但没表现出一丝愤怒。反而自言自语地说:“人人手抱一只毛毛熊,知道的是中大毕业典礼,不知道还以为是幼儿园结业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