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中国人或许对这种情景更不陌生了,因为我们穷嘛,直到两三年前,我记得清华大学刚有小型机的时候,也是那么多院系、那么多研究所按需申请机时的。
可是后来呢?出现了大型机,小型机,服务器,个人机。现在的世界,有上千万台的个人电脑存量,电脑已经便宜到3000美元,王安电脑的纯处理文字的机型还不用3000美元,富裕国家已经用电脑开始文案办公了——所以王安电脑才崛起了。
而摩尔定律自从60年代提出后,至今没有失效,我们根据计算机保有量增长曲线简单预测一下,就能断定未来10年,20年,世界上的计算机保有量会达到1亿台、10亿台。
等到地球上有1亿台个人电脑的时候,‘商务精英办公’还会是个人电脑的主要应用场景么?10亿台的时候呢?所以,为了‘未来数年内,商务精英办公稳定性、兼容流畅性’而牺牲其他拓展可能性的封闭设计,真的能适应未来社会么?”
“好像有点道理,历史就是这样的……”
一个不和谐的声音,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意外。
因为,本来主持会议的工作人员,还没敢直接附和顾骜。
毕竟顾骜的观点跟美国客人相悖了,总要给友邦人士留点面子的嘛,就算要附和,也回头私下里附和。
然而,这个不和谐的声音,却是王列自己不由自主自言自语的。
也就是说,美国人自己本身被顾骜说服了。
“顾骜这么厉害?连美国人自己都服了,那应该是真的。”主持会议的工作人员们如是一想,内心顿时有了底气。
而王安一听,好悬没气死——他丫的中国人倒没开口,自己儿子先被同行说服了。
真是窝囊啊,就没点主见吗?
“废物!你难道不知道顾骜是外交有关部门混出来的么!他的口才能信?那是尸山血海里骗出一条血路来的大忽悠!就算道理实打实全对,那也得因为他的出身打个折扣,何况本来就是模棱两可的!”
王安内心如是狂怒吐槽了一番儿子。
这种情况,只能是当爹的亲自跟顾骜辩论了。
王安平复了一下胸腹癌症患处的绞痛,咬着牙说道:“那小顾的意思,是觉得‘软件拓展性’非常重要咯?重要到靠硬件提供企业,乃至他的联盟友商,都无法满足的程度?未来必须进行充分的开放、让谁都能在这个平台上开发应用软件?
我们今天讨论的,可不是侃侃而谈的定性问题,是定量分析。我没说IBM的模式未来永远不行,但我说的是5年内肯定不行,10年内不好说——你凭什么有那么大把握?”
姜还是老的辣,王安这番话看起来很中肯,关键是他自己真心这么相信的,所以颇有感染力。
一些与会人员的观念又被他拉回去一些。
顾骜知道这个问题不能正面回答。
因为正面回答铁口直断下预言,是没用的。
不过,他有的是办法。
顾骜可是后世回来的IT人,遇到这种战略性预测,不好预言咱就谈史嘛——克里斯坦森的《创新者的窘境》,那可是最好的攻击素材了,里面的经典案例,个个都是要人命的。
至于顾骜有没有对《创新者的窘境》倒背如流这个问题,没什么好担心的——你连《创新者的窘境》都不知道,后世怎么可能进得了阿狸巴巴?就算你应聘的是码农你都进不去呀。
克里斯坦森在IT圈里的知名度,那是绝对跟牛顿爱因斯坦达尔文一个段位的。
“王总,你觉得,25年前老托马斯.沃森能预料到20年前小型机出现时,需要多少新应用软件吗?你觉得,15年前小托马斯.沃森能预料到10年前个人电脑出现时,需要多少新应用软件吗?
如果你觉得能,那么你知道那两个时代,为IBM提供配套的公司,现在还有多少活下来么?我随便举个例子吧。众所周知,30年前的1956年,是您发明了‘磁芯存储器’,并且把专利卖给了IBM,让IBM造出了人类第一块硬盘IBM-350RAMAC。
在此之后,您可能因为再也没跟硬盘行业有交集,所以没怎么关心。不过我倒是复盘过这段历史。当世界上只有大型机的时候,那些为大型机提供22英寸硬盘的企业,他们普遍活到60年代末就死了,98%都死了,只有2%转型活到了14英寸时代,为小型机提供硬盘……”
顾骜的具体措辞,就不全部赘述一遍了,免得水字,反正他就是把22寸、14寸、8寸、5.25英寸……每一代企业因为被其现有目标客户的需求所绑架,而最后死亡的血淋淋故事,复述了一遍。
具体可以去看《创新者的窘境》,写出来能水几章呢。
然后顾骜话锋一转,回到了“当王安电脑被‘白领办公精英’这个目前对个人电脑需求量最大的客户群所绑定、并且限死在不能得罪这批人的空间里,会有什么下场”的问题上。
一点都不敢得罪这群人,你就得不到比他们更Low但更加人多势众一两个数量级的新客户!